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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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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半個月的調理,晏寧公主能下床走動了。

趙英把謝則安找了過去,商量著把晏寧公主接到謝府的事。趙英心裏是不願意把女兒送到謝府去的,可要是一直留著吧,這婚事可真成了笑話。

女大不中留,如今女兒恐怕天天盼著駙馬入宮,還不如圓了她的心願。

謝則安正被趙崇昭攛掇著出宮玩呢,一聽趙英要見自己,馬上夾起尾巴跑去見岳父。

趙英見謝則安瞧上去精神奕奕,忍不住問:“你又拉著崇昭去做什麽?”

謝則安說:“哪能啊,我從來不敢攛掇殿下做事兒。”

趙英懶得和他計較,說起了正事。

謝則安說:“要是父皇和寧兒願意的話,謝府早做好準備了。”

趙英一聽謝則安那稱呼,臉皮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說:“那我讓司天監推算吉日。”

謝則安兩眼一亮:“司天監啊,我還沒去玩過……啊不,我還沒見識過,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去瞧一瞧!”

趙英沒好氣地說:“那能是玩的地方嗎?”

謝則安失望不已。

趙英說:“讓你去也不是不行,問題是你要去幹什麽?”

謝則安眼珠子一轉,馬上找出了說辭:“就見識見識,殿下對農事挺有興趣的,司天監不是琢磨歷法的嘛,歷法可以用來指導農時,我和殿下都得好好學學。”

趙英說:“你倒是機靈。”他笑睨著謝則安,“成,你和崇昭去一趟,我倒要看看你能學到什麽。”

謝則安喜出望外,跑回去找趙崇昭。

馬上就要把小老婆接回家了,心裏還真有點小激動!

趙崇昭聽到這消息時心情不太美妙。

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是舍不得讓妹妹去謝府。見謝則安一臉高興,他心裏更加不爽,悶聲說:“司天監有什麽好玩的?不去,我要出宮玩兒!”

謝則安知道趙崇昭一橫起來,誰都說不通,只好摸摸鼻頭說:“那我自己去看看。”

趙崇昭瞪了他一眼,轉身蹬蹬蹬地跑了。

謝則安有點莫名其妙,但也習慣了,自己拿著趙英給的令牌去司天監玩耍。

司天監是古代的天文臺,管的是歷法啊氣候啊之類的,謝則安對這地方這麽有興趣是因為他大伯謝望博心心念念想見提舉司天監沈存中。這家夥可真了不得,他借著司天監一把手的便利遍地跑,幾年下來天南海北的事兒他都看遍了,比謝望博還“百曉”。

謝望博偶然和他聊了一次,一直想著要再見一見。

謝則安對這種奇人一向有著強烈的好奇心。

入了司天監的人,謝則安一路探頭探腦、東看西看。司天監的職能分得很細,天文、算歷、刻漏通通“分科”管理,謝則安仗著自己是“小駙馬”,一科一科看了過去。他流連最久的是刻漏科,這地方有著不同種類的“時鐘”,千奇百怪,讓他大開眼界。

很快地,謝則安被一個大型的“報時器”吸引住了。

領路的人見謝則安很感興趣,馬上向他介紹起來。

這東西叫水運儀象臺,整個儀象臺足足建了三大層,看上去有十來米高!

一到“半點”和“整點”,一個栩栩如生的紅衣木人出現在第一層的門口搖鈴。第一層的紅衣木人出現後,二層緊接著出現一個拿著時辰牌的木人,比如子時分為子初和子正兩部分,木人就會在子時一開始時帶著“子初”的時辰牌出現、子時中段時帶著“子正”的時辰牌出現,簡直跟現代的時針一樣!

第三層的木人更加精巧,它可以精細到“刻”,也就是每十五分鐘出現一次。

謝則安繞著水運儀象臺敲了半天,不得不服氣:這麽精巧的設計,就算是他這個有著現代知識的人也不一定能琢磨出來!

正感嘆著呢,一個三十七八歲的緋袍官員走了過來。這人身材有點圓胖,卻沒胖得太過,他笑瞇著眼,像尊和和氣氣的彌勒佛。瞧見謝則安,他邁步走近,問道:“你是謝家的謝三郎?”

謝則安微訝,點點頭說:“是我。”

緋袍官員說:“那就巧了,我正想著什麽時候到你們家去作客呢。”他罵道,“你阿爹那吝嗇鬼,把你藏起來不讓我見。要不是我從幾個匠人那裏知道了你,他肯定想把你那套丈量方法私藏了。你跟我來,給我好好說說那什麽數字符號。”

謝則安:“……”

緋袍官員一拍腦袋,說:“我叫沈存中,和你阿爹交情不錯,你可以叫我一聲沈叔。”

謝則安兩眼一亮。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謝則安狗腿地跟著沈存中跑,坐定之後更是沈存中問什麽他就答什麽。

沈存中驚訝於謝則安的熱情。

謝則安坦然承認自己的別有居心:“剛才看了水運儀象臺,我有個小想法想看看沈叔您能不能幫忙搞搞……”

沈存中說:“什麽想法?”

謝則安說:“就是把這個儀象臺變小一點,再變小一點,再——”他在旁邊翻出紙來,再從自己袖袋裏掏出隨手帶著的鉛筆刷刷刷地畫了個手表,再畫了個懷表,再畫了個掛鐘和座鐘!謝則安靦腆地笑了起來,“瞧,就是這麽幾種小東西,大小不太一樣,模樣兒不太一樣,裏頭的構造卻是大同小異,把儀象臺那幾個齒輪變小就可以了!”

沈存中說:“看起來還不錯,但做起來有點麻煩。”

謝則安說:“沈叔您不是連這麽大一個儀象臺都做出來了嗎?”

沈存中說:“能做出來正因為它大,足夠大的話,齒輪的精度要求反而沒那麽高。假如要把它變小,就得進一步估算好精度,以確保時間不會有偏差。”見謝則安聽得認真,他訝異地問,“三郎你聽得懂?”

謝則安點頭如搗蒜:“聽得懂啊。”

沈存中說:“這個我得好好想想。”

謝則安說:“您可一定得好好想!”

謝則安以前挺喜歡鐘表的,一來,這可是提升自己身份和品味的好東西,身為成功人士,腕上不戴個名表都對不起自己。二來,小時候老頭兒收到過幾個別人扔掉的表,手把手地教他修過好幾次,其中一個懷表他寶貝得不得了,徹底壞掉以後都舍不得扔。

可惜這東西太覆雜,要教會匠人把它造出來實在太難了,謝則安只能放棄這個想法。這趟司天監之行有這樣的收獲,謝則安簡直恨不得摟住沈存中親上幾口。

他興致勃勃地說:“我給您再畫幾張圖,您看看有沒有用!”

沈存中原以為謝則安是小孩子貪玩,等見到謝則安畫出來的鐘表內部構造圖時卻睜大了眼,緊盯著謝則安落筆的地方看,生怕沒能第一時間目睹它的全貌。

謝則安專心畫完,轉頭對沈存中說:“沈叔,就是這樣的,您看看能不能做出來。”

沈存中拿過幾張圖紙看了又看,拍著胸脯說:“我會盡量試試看。”

謝則安這才想起正事,趕緊把趙英的意思告訴沈存中,讓司天監幫忙選個吉日讓晏寧公主進謝府。

沈存中說:“成,我會叫人盡快把吉日送到陛下那邊。”

謝則安正要告辭,突然看到有個官員跑了進來,面色發苦地對沈存中:“大人,還是不成,丞相那邊不同意推行咱的新歷法。”

沈存中說:“沒關系,也沒指望他能同意。”

謝則安聽在耳裏,來了興致:“什麽新歷法?”

沈存中說:“沒什麽,現行的歷法有一個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因為有閏月的出現,二十四個節氣根本確定不了是在月中的哪一天,很難按照它來確定農時。我這些年觀察天象和氣候,覺得應該定立春為正月一日,驚蟄為二月一日,以此類推。大月安排三十天,小月安排三十一天,這讓的話歲歲齊盡,永無閏餘。假如兩個小節氣並在一起,也就只有一次而已,遇上這樣的情況一年就定為三百六十五天。要是沒有遇上,那一年就定為三百六十六天。”說起自己的新歷法,沈存中一時有點忘我。說完後他才想起面對的是個十歲小兒,苦笑道,“和你說也沒什麽用,歷法改不改不是我能決定的。”

謝則安聽得目瞪口呆。

這根本就是陽歷啊!

這家夥莫非是他老鄉!

可左看右看,沈存中也不像個現代人。

謝則安夾起尾巴做人的想法變得更為強烈。

他由衷說道:“沈叔你可真厲害!”

沈存中說:“這有什麽厲害不厲害的,本來就是司天監的分內工作。”

謝則安說:“這東西能給我抄一份麽,我拿回去琢磨琢磨。”

沈存中說:“那有什麽問題?不用抄,我留著好幾份,你盡管拿去。”

謝則安熱情邀請:“我大伯來京城了,他曾和您有過一面之緣,一直很想見您,您要是得空的話能不能到我們家去吃頓便飯,和大伯聊聊天兒?”

沈存中想了想,說:“你大伯是望博兄?”

謝則安說:“對!沈叔您還記得?”

沈存中說:“記得,正巧這邊也忙完了,我和你一道回去。”

謝則安說:“那我大伯肯定高興得很。”

沈存中說:“能見到故人,我也高興得緊。”

兩人邊聊邊前往謝府。

剛進門沒幾步,戴石沈著臉迎了上來:“小官人,出事了,蕓娘受傷了!”

謝則安問:“怎麽回事?”

戴石看了眼沈存中。

沈存中何等眼色?一看戴石那模樣就知道他不方便聽,他笑著說:“你叫個人把我領去你大伯那邊。”

謝則安點點頭。

沈存中一走,戴石說道:“蕓娘在回家途中遇到劫匪,要不是遇上燕家人相救,恐怕早就丟了命!”

謝則安面色一沈:“我去看看。”

謝則安趕到“私塾”那邊,發現燕凜和秦明德都在。一問之下才知道秦明德當時正送蕓娘回來,而領著人救下他們的正是燕凜。

謝則安對燕凜說:“謝了。”

燕凜說:“我們家的人留了活口想要盤問,對方卻服毒自殺了,這更證明那並不是普通的劫匪。”他看了眼秦明德,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就是不知道是沖著秦大人來的,還是沖著那位姑娘來的。”

秦明德咬牙說:“是沖著李姑娘來的,那刀子都往李姑娘身上招呼,還淬著毒!”

謝則安說:“蕓娘最近在忙什麽?”

秦明德說:“李姑娘說她覺得齊王那個方子不夠好,一直在和幾個匠人琢磨著怎麽改,前幾天還說有眉目了,今兒就出事了。”

謝則安冷笑說:“我知道了。”他看了眼秦明德,“這麽重要的事,蕓娘應該沒告訴多少人吧?”

秦明德點點頭。

謝則安說:“您能不能幫忙留意一下那幾個知情人?”

秦明德是什麽人?他一下子明白了謝則安的意思:“你是說他們是沖著蕓娘改良的煉鋼法來的?工部有內鬼?”

謝則安說:“我什麽都沒說。”

秦明德沒介意謝則安臉上的冷意,換了他,把手底下最得用的人借了出去卻出了這種事,他早就翻臉了。

人是在工部回這邊的路上出事的,他不查誰查?

秦明德說:“交給我吧,我會好好徹查清楚。”

謝則安說:“能查清楚就最好。”

秦明德點點頭,轉身走了。

謝則安吩咐戴石:“這邊有女孩有小孩,你去挑些護院回來,要機靈點的,抽點時間好好訓練一下。這幾天我去向殿下借點人回來守夜,我倒要看看誰敢到我們這兒來找死。”

知道謝則安這是重視他們的安危,戴石心中一暖,立刻領命去為“私塾”聘護院。

謝則安入內看蕓娘。

刀上淬著毒,要不是燕凜搶救及時,蕓娘早就一命嗚呼了。

聽到腳步聲,蕓娘睜開了眼。她表現得很冷靜:“小官人,我的想法一定是對的,要不然他們不會想殺我。”

謝則安說:“別想那麽多,先養好傷再說。”

蕓娘點點頭。

謝則安說:“我要是還讓你繼續做這樣的事,你會不會怪我不愛惜你?”

蕓娘說:“小官人要是不讓蕓娘繼續去做,蕓娘才會怪您。要是因為他們想殺我我就放棄了,豈不是遂了他們的意?”

謝則安說:“好膽氣,看來我沒看錯人。”他唇邊泛起一絲冷笑,“蕓娘你放心,我肯定會把招呼在你身上的這一刀還回去。”

是他沒有考慮周全,總是忘記這早就不是自己所在的那個和平時代。

既然有人想用這種血的教訓讓他明白這個道理,那他不介意向他們展示一下他從這裏面學到了多少。

管他是王爺還是世子,管他想造反還是不想造反,敢動他身邊的人就得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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